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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来福冈那地方靠海,适合发呆,发呆时又最适合看云。云总是大片大片,不声不响地挂在蓝色的天空,来的时候你不注意,走的时候也不打招呼。好像一个特别友善但沉默的朋友,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存在,需要的时候一抬头,他就在那里。
身处的异乡离家远,上千公里,可以心安理得地称它为远方。远方的云每天的样子都不同。我知道,世界上所有的云彩,样子都不同。但我固执地认为这里的云特别不同。这陌生的城市没什么高楼,机场就在市区,城市在海边,所以天际线广、地平线低。就算在街上走着,都不用抬头,平视前方,目光穿过错落的楼房,必然会看到一片天空,以及浮在天空上被建筑隔得奇形怪状的云。
但最美的云,还是挂在了河川、海边和近郊高速公路的天空上。市中心的天空和云终究会被那些楼、塔剪裁得一块一块,补丁般的小气。河川、海边、近郊高速公路——这些都是宽阔得会让自己变得渺小的地方——云就变得棉花般厚实蓬软,回到它最应该的样子,那种绵长柔韧铺展十里的从容姿态。
晚上,我和很多旅行者一样,在酒店房间里喝上点小酒,总之不多,二三两的样子,就开始“胡思乱想”。想想我身边的朋友,最近一年,他们有的去了加拿大看雪,有的在泰国冲浪。天南地北地各奔前程,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地过上了流云般的生活。几杯下肚,正是微醺,友人发来了微信。如今,四十岁出头,两鬓微霜的他,带着妻儿,到了遥远的国度。我们相距有一万多公里,我这里是深夜,他那刚见太阳升起。他说睡不着,倒时差不好受,像连喝三杯浓咖啡,虽然有睡意,但眼皮像是撑着牙签,就是合不上。坐在客厅椅子上,晨曦透过窗,照着地板上堆放着的一家子的行李,还没来得及收拾。这是个浩大的工程,他愁了一晚上,不知从何开始。
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万事都能手到擒来轻松解决的友人犯愁。他说:小方,我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一大片浓稠的浮云,竟然突然地坠在了一个遥远的陌生世界。友人终于去睡了,我喝着酒,心想,天空中大片静谧的云,俱是来自不知哪个海湾的水蒸气,偶然凝在这片蓝天,到了晚上海风一起,又吹到了另一方的天空,再次重聚成云。缘起为云,缘散如雨。借着酒劲和夜色想想,似乎这样的人生也挺美。
对了,我住的酒店,电梯里挂着块牌子,上面刻着“一期一会”四个字。据说这句话源自日本茶道,意指某一刻在茶道中体悟到的感觉,这辈子以后都不会重现。电梯里这块牌子的意思,大概是文雅地和顾客说再见,客人很可能再也不会住进这家酒店。这时身处远方,会让人产生点忧愁但又美好的情绪。电梯里的牌子,我手上时常有的二两酒,在晨曦中怅惘的友人,天空上茫茫的浮云,总都散着一种一期一会的情形。(文/图 孙小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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